“你們應該慈悲，就像你們的父那樣慈悲。”（路6：36）
然而，祂如何慈悲？如何能像祂那樣呢？如果司鐸被召“代表基督”行事（in persona Christi），那麼，就格外應明白耶穌如何慈悲。
無可否認，慈悲是福音的核心：
“慈惠待人乃真福，自身必見慈惠渥。”（瑪5：7，吳經熊譯）
同樣，慈悲也是這時代的明顯標記。這時代特別需要慈悲。慈悲之愛是現代成聖的核心。里修的小德蘭是這方面卓越的範例。亞爾斯的聖本堂不斷宣講天主的慈悲。近代的若望·保祿二世說：“天主慈悲的訊息特別影響了我宗座職務。”（1997年6月7日）
2002年，他最後一次到波蘭，在8月17日奉獻了Łagiewniki的新宗座大殿。他為此而講的道理，似乎是他的遺囑。他向整個聖教會呼吁要成為天主慈悲的見證。我為你們引用如下兩個段落：
“今日世界急需天主慈悲！五湖四海的人們,在他們痛苦的深淵，都在哀求慈悲。在充斥著仇悢與報復的地方；在無辜者被殘殺的戰爭，制造痛苦的地方；到處都需要慈悲的恩寵，以便修復人們的心神，使和平得以重建。在生命與人的尊嚴被藐視，天主的慈悲必需像道光，照亮人的無價。我們需要慈悲，以便在真理之光中，使世界的無道煙消云散。”
這位偉大教宗的莊嚴句子猶如遺言般地回響：
“在這大殿，我隆重地奉獻普世於天主的慈悲，衷心希望聖女傅天納於此傳遞的天主慈悲訊息觸及大地所有的人，滿全他們心中的希望。願源自這個地方的訊息散播至整個祖國及全世界。願救主耶穌基督的諾言得以實現：‘從這裏將射出火花，以準備世界在末日歸向我。’我們應不停地燃旺天主恩寵的火花，並向世界傳遞這把慈悲之火。在天主的慈悲之中，世界將獲享和平，人們將獲享至福！親愛的兄弟姊妹，我委託這份工作給你們：成為慈悲的證人！”
是的，成為慈悲的證人！我愿意在此論述這一點。我會先從福音開始，特別是其中有關耶穌慈悲之說；接下來，我想和大家講論慈悲的聖事（修和聖事）。
1.
學習耶穌的慈悲
讓我們由福音的兩個場景開始。這兩個場景詳細地向我們敘述耶穌“如何”慈悲，以及門徒不理解耶穌“如何”慈悲。
第一個場景經常在司鐸退省前運用。十二門徒第一次外出傳福音之後，耶穌要他們到偏僻的地方稍事休息。
“宗徒们聚集到耶稣跟前，将他们所作所教的一切，都报告给耶稣。耶稣向他们说：“你们来，私下到荒野的地方去休息一会儿!”这是因为来往的人很多，以致他们连吃饭的工夫也没有。他们便乘船私下往荒野的地方去了。人看见他们走了。许多人也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，便从各城徒步，一起往那奔走，且在他们以先到了。耶稣一下船，看见一大夥群众，就对他们动了怜悯的心，因为他们好像没有牧人的羊，遂开口教训他们许多事。（谷6：30－34）”
“他開口教訓他們許多事。”[1]這段福音常令我感動。耶穌對那些追隨祂直到荒野湖邊（根據傳統，可能是Tabga湖）之人的同情心，真實地以‘教導’體現。所以，‘教導’是慈悲事工中的一部分，並非偶然。耶穌教導他們。他們不倦於祂的話，因為，“祂教訓他們，正像有權威的人，不像他們的經師。”（瑪7：29）耶穌講了很長時間，他們還是聚精會神地聆聽。耶穌首先同情我們的無知。我們需要祂的聖言，甚于其他糧食。沒有祂的聖言，我們即成了“無牧之羊”。我曾經是拉辛格[2]（Joseph Ratzinger）的學生。學生們最欣賞他高品質的教學；這點，在他任教宗時也可感受到。他是天主聖言的導師，浸透在聖言中，依聖言生活，且能生動、簡單和清晰地傳遞聖言。
在這一天，耶穌教導了什麼？我們不知道，然而，我們知道人們凝神聽他。衛兵們向耶路撒冷的司祭長和法利賽人如此說：“從來沒有人像祂這樣講話”（若7：46）。福音中記錄的耶穌的話被所有世代的教會視作“聖言之糧”。被祂的話浸透，也即被祂的慈悲浸透。我們生命之精髓應被耶穌的話塑造。祂的話直接來自慈悲之源：天父的心。祂只說從天父聽到的話。本篤十六喜愛默想若望福音中耶穌這句話：“你們所聽到的話，並不是我的，而是派遣我來的父的話。”（若14，24）耶穌的話直接來自天父之心。在天父心中，耶穌汲取祂的話，祂的慈心。
門徒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領會耶穌慈悲之心。耶穌陪著他們走這條艱難之路，直至他們明白祂的慈悲並願付諸實行為止。耶穌問他的門徒：“我要容忍你們直到何時呢？”（路19：41；谷9：19；瑪17，17）。要學習耶穌的慈悲，多艱難呀！以下有兩個例子為證。馬爾谷寫道：
“耶穌開口教訓他們許多事。時間已經很晚了，他的門徒來到他跟前說：‘這地方是荒野，且時間已經很晚了，請你遣散他們，好叫他們往四周田舍村莊去，各自買東西吃。’”（谷6：35－36）
噢！門徒們的善心太高貴了！！其實，我相信他們是第一個覺得老師講了一整天，夠了。他們現在肚子餓，五臟六腑都在叫：晚餐時間到了！然而，這麽一大群人干擾他們的安寧，因此耶穌最好還是實在點，對這些人發善心，打發他們各自去尋找食物。
這種形式的慈悲是可以理解的，然而，耶穌卻不這樣看。當耶穌向他們說：“你們自己給他們吃的吧！”他們的面色一定不很好，所以沒好聲氣地回答他：“我們去買二百塊銀錢的餅給他們吃嗎？”二百銀幣，這是一個工人一年的工資...... 而他們卻囊中羞澀。
我們在這裏第一次看到耶穌的慈悲不同於人的尺度，它超越我們。下個例子會更清楚。他對門徒的期待，老實說超現實。我們只能明白他們的建議：“這是晚餐時間，群眾應離開了……。我們事先說好來這兒休息的，你曾如此允諾我們！”耶穌確實說過：“你們來，私下到荒野的地方去休息一會兒！”但事與願違，他們又與群眾過了一天（參閱谷6：35－44）。耶穌的慈悲是多嚴格和艱難！
現在我談第二個例子：這一次，更清楚顯示門徒的慈悲與耶穌的慈悲截然不同。聖瑪竇詳細地記錄了事情的經過（瑪15：21－28）。它發生在加利肋亞之外的提洛和漆冬兩個外邦地區。耶穌到那兒隱匿數日。他不願意人們知道。但是，秘密很快就洩漏了。這裡有一位外邦婦女，一位客納罕女人大聲向祂嚷道：“可憐我吧，達味之子，我的女兒被魔鬼糾纏得好苦呀！”
這位可憐的婦女走向耶穌，祈求祂的憐憫和慈悲。耶穌如何反應呢？“耶穌卻一句話也不回答她，祂的門徒就上前求他說：打發她走罷！因為她在我們後面不停地喊叫。”門徒們似乎很有同情心，耶穌倒顯得心硬。門徒們坦率地表達了他們憐憫的動機：“打發她走罷！因為她在我們後面不停地喊叫。”“同意她所要求的吧，因為她老纏著我們，在後面喊叫，真煩！……”這就是宗徒們的同情心！我們也常有類似的“同情心”，以擺脫煩惱為目的！讓我們坦率承認吧！無論是主教或神父，多少次以安撫公眾輿論壓力來處理事情。我們害怕傳媒的聲音，因此，我們屈從、緘默和退縮。耶穌的慈悲不是這樣！然而，要超越卻不容易！
耶穌的反應令人吃驚；我們會認為祂冷酷無情，尤其當祂如此回應道：“我被派遣，只是為了以色列家失迷的羊。”“這個外邦婦女不關我事，我來是為了猶太人，而非外邦人。……儘管她哀求我，但不是我的問題。”耶穌這麼做，實在太不友善，也沒同情心！
讓我們再繼續看福音怎麼寫：“那婦女卻前來叩拜祂說：主，援助我罷！”她沒有氣餒，不放鬆地纏住耶穌，跪在祂腳前，堅持不懈。耶穌的話變得更尖刻。如果今天一位主教如此說話，肯定會被告到法庭去！“拿兒女的餅扔給小狗，是不對的。”（猶太人有時把外邦人當成狗。中世紀時，基督徒同樣把猶太人當狗；在維亞納曾有這樣一句銘文：“這些猶太狗”。這是最侮辱人的話。）
福音如此記載事情的結局：“但她說：是啊！主，可是小狗也吃主人桌子上掉下來的碎屑。”她接受，她知道她無權向耶穌要求援助。於是，耶穌屈服了、被撼動了。祂回答：“啊，婦人，你的信德真大，就如你所願望的，給你成就吧！”
這場景觸動了我。如何達到這力量、睿智及渴求，推動這位婦女背水一戰，引發她的極大信德？這讓我們反省耶穌也慈也嚴。祂沒有立即讓她如願以償，卻向這位婦女挑戰，領她步入險境。耶穌慈悲中，具有威嚴。
我非常喜歡默想耶穌“嚴格的慈悲。”一方面，若不面對真理，慈悲在生命中站不穩。另一方面，若沒有與慈悲相遇的經驗，也無法接受真理。唯有在天主慈悲的光中，我們才能面對自己的可悲。這位婦女是否在耶穌表面強硬的態度中預感到其他東西？我們不知道。然而，當我想到嘉布遣會士聖比約神父（Padre Pio）時，他的慈悲多麼嚴格與具挑戰，我意識到要學習耶穌的慈悲，還有一段路要走。如果開始沒有對慈悲有個基本認識，那麼，也無法面對真理；擔當不了真理。
在一個缺乏慈悲的世界中，所有的人都嘗試自我辯護。若沒有慈悲與寬恕的前提，承認錯誤無異於靈性上的自殺。看看不被父母接受的孩子：他們不能承認自己的過錯，因為，這樣更讓父母不能接受自己。再比如一個知道父母無論如何都愛他的孩子，當他做錯了事，他將會投入父母的懷抱，因為他知道他們愛他。既然我們未曾將耶穌的慈悲迎入內心深處，我們就常傾向于自我辨解並指責他人。或者，當我們看到自己的過錯和罪過，自己的悲慘境界在眼前無情地展開，瀉氣及絕望的傾向就淹沒了我們。
聖傅天納在她的《日記》中，記錄了慈悲耶穌與一帶罪靈魂之間的對話：
“耶穌：罪靈，不要怕你的救主。因為我知道，你無法靠你自己到我面前，所以我先走出了第一步。孩子，不要躲避你的天父，要與祂單獨交談，祂是慈悲的天主。祂想對你說一句寬恕的話，並讓你充滿祂的恩寵。噢！你的靈魂為我是多寶貴。我將你銘刻在手中。而你卻在我心中刻下深深的傷痕。
靈魂：上主，我聽到你召叫我，呼喚我離棄邪惡之途，然而，我既無勇氣，也沒力氣。
耶穌：我就是你的力量。我給你抗敵的能力。
靈魂：上主，我知你是聖的，我怕你。
耶穌：我的孩子，為什麼要怕慈悲的天主？我的聖潔不阻礙我對你慈悲。請看，靈魂，為了你，我才在大地上創立慈悲的寶座，這寶座即是聖龕。我希望從這慈悲的寶座下降至你的內心。看，沒有一個隨從在我四周，沒有衛士，你每天，任何時刻都可以到我這裏。我願意與你說話，我希望賜你恩寵。
靈魂：上主，我怕你不寬恕我如此眾多的罪過。我的可悲讓我充滿了恐懼。
耶穌：我的慈悲遠遠大於你和全世界的可悲。有誰測量過我仁慈的尺度？為了你，我從天上降下；為了你，我讓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；為了你，我允許我至聖之心被槍矛刺開，因此為你打開了慈悲之源；以信賴之杯來汲取這源泉的恩寵吧！我絕不拒絕一顆謙卑的心，你的可悲已消失於我慈悲之深淵裏。為什麼要與我爭論你可悲的事？把你的貧乏與可悲交給我，我以豐富的恩寵充滿你。這樣，你就會讓我高興。
靈魂：噢，上主，憑藉你的仁慈，你擊敗了我鐵石之心；我信賴與謙卑地走近你慈悲的法庭；請藉那代表袮的那隻手寬恕我。噢，上主，我感受到恩寵與平安傾入我可憐的靈魂。上主，我感受到你的慈悲一步一步地浸滿我。袮的寬恕超越我的奢望與預想。你的仁慈超越我所有渴望。我感謝袮賜我這麼多恩寵，請你入住我心。我曾似迷途的浪子一樣，離開了正路，但是，你一直把我當作袮的孩子。請不斷賜我你的慈悲，因為，你知道我多軟弱。
耶穌：孩子，不要再提你的可悲，因為我已忘了。聽著，孩子，我想告诉你：把自己隐藏在我的傷口内，盡情地汲取生命之水吧！在源源不斷的生命之水中喝，你就不會半途而废。凝視我慈悲的光芒，不要懼怕你救恩的仇敵。光榮我的慈悲吧！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485）
2.
告解，“慈悲的法庭”
聖傅天納，新千年的首位聖人，由若望·保祿二世冊封於千禧年（2000年）的慈悲主日。教宗也藉此機會重申告解為“慈悲的法庭”（《日常瑣記》975）。這是件什麼聖事呢？尤其，作为司鐸與主教，這聖事对我们及我们的牧灵工作有什麼意義？我們記憶及思索聖本堂如何在這裡以獨特英勇的方式實施這件聖事。除了這位亞爾斯本堂，另一位出色的例子是庇護神父。這兩位偉人，告訴我們告解聖事是司鐸生活的核心。
在歐洲諸國，除了特殊的例外，許多教友已經很少，甚至完全沒把這件聖事當回事了。然而，在某些地方告解仍然極受重視。於此，我特別想起默主歌耶(Medjugorje)。28年來，這裡成了修和與告解聖事盛行的地方之一。成千上萬的人來到這裡辦告解。有關默主歌耶，我提醒大家教會對它的官方立場。這立場自前南斯拉夫主教團發表的聲明以來，未曾改變，並由信理部肯定。其內容可總結為以下三點：
（1）
不能證明有超自然現象（Non constat de supernaturalitate）：這句話的意思是，教會不能肯定是否有超自然的現象，但也不否認有這可能。教會持開放態度。至今，教會尚未發表其最終的判斷。
（2）
因此，官方的朝聖，如以教區名義組辦的朝聖團是不被允許。
（3）
由於有許多教友來這裡朝聖，所以鼓勵牧者為朝聖者提供靈修陪伴。過去的28年就是如此情況。
只要遵守這三點指示，默主歌耶可以繼續為整個教會提供豐富的恩寵。這朝聖地的特點是告解聖事。我多次聽到一些司鐸兄弟在默主歌耶被修和的經驗震憾！許多司鐸在默主歌耶重新發現告解聖事（及神工架）。
我們需要這聖事以活出我們的司鐸職務！作為主教，我總沒有足夠的機會實施這職務，或者更好說，我沒騰出足夠時間來聽告解。唉，多希望主教們能少開點會，多花點時間在神工架裏，我想這樣會更有益。總之，每當我在維亞納主教座堂的神工架裏呆上一兩個小時之後，我感覺我的司鐸聖召得到重建與增強。在維也納的聖斯德望主教座堂裏，每天淩晨六點至晚上十點都開放讓教友辦告解。感謝天主，當值的神父從沒機會無所事事！相反，在大部分的堂區，這件聖事瀕臨消失。怎麼辦？既然很少教友要求辦告解（尤其在我們的區域），所以我們就得出這樣的結論：不用定期聽告解！如此，辦告解的頻率就更減少了。我們的神工架空了，是因為人們不來，還是說他們不來是因為我們的服務不到位？這裏有一位剛從維也納郊區退休的85歲老神父的見證：
幾十年來，他每天淩晨4點半就在神工架裏了。這地區的人都知道可以在神工架裏找到本堂神父。許多人去維也納或郊區上班前，都會繞至這個村莊來辦告解。他常在那裏。他把神工架稍微擴大點，以便能在裡邊做晨運。他在裡邊閱讀、祈禱、等待……總之，他守在那裏。他在年輕人當中的工作是佼佼者，深受年輕人愛戴。我向這位令人佩服的神父表示敬意。
今年，維也納總主教區以告解聖事為“司鐸日”的主題。大家一致通過的決議之一是，刻不容緩地為告解聖事設置固定的時間。然而，大家也清楚發現一個先決條件：司鐸本身得投入到和好聖事中來。我們本身是否常辦告解？告解聖事在我們的生活中佔了什麼地位？如果我們自己不辦告解，那就不要奇怪教友不辦告解了.
如何重振以及再認識這件聖事？我以德語區為例；其他地方可能不一樣。誠然，不應幻想聖誕節和復活節前有成群教友來辦告解，這是50年代大公會議前的情形。我小時候，神工架前人們排長隊等待。在維也納，靠近中央火車站有座教堂，裡面曾有12個神工架，每一天都有人排隊辦告解。那時，人們會在上班之前先來辦告解。我們現在應重新發現這件聖事的逾越層面。
耶穌是這聖事的出發點與源泉。祂在十字架的祭獻是所有和好之根源。右盜是第一個自這源泉領受“和好”的人：“今天，你就要與一同在樂園裏了。”（路23：43）耶穌復活後給門徒的第一個大禮物就是這赦罪的權柄：
“耶穌又向他們說：‘願你們平安！就如你派遣了我，我也同樣派遣你們。’說這這話，就向他們噓了一口氣說：‘你們領受聖神吧！你們赦免誰的罪，就給誰赦免，你們存留誰的，就給誰存留。’”（若20：21－23）
令我震撼的是，耶穌復活後一點也沒指責祂的門徒。相反，祂祝福他們平安，並把赦罪的權柄――巴斯卦的最佳禮物託付給他們。耶穌有十足理由責斥他們：所有宗徒，除了若望，都拋棄了祂。如果沒有這兩位‘聖善的平信徒’：尼苛德摩，特別是阿尼瑪特亞人若瑟，因害怕猶太人事先藏匿起來的門徒會讓耶穌的遺體留在十字架上，之後因無人領取，羅馬士兵就會按當時習慣，將之拋入萬人塚。多令人羞愧的行為！不過，耶穌絲毫沒指責他們，反而命令瑪利亞瑪達肋納：“去，告訴我的兄弟們。”（若20：17）耶穌稱他們為“兄弟”，儘管他們所作所為卑鄙無恥。逾越節的晚上，耶穌進入緊閉的房間，以這句話：“願你們平安”問候他們，沒有絲毫的責斥。祂不但沒和他們算賬，甚至還賜給他們赦罪的權柄。
難道這不是和好聖事的中心，需要重新認識嗎？祂的寬恕！祂的慈悲！的確，耶穌首先寬恕我們！祂的慈悲先於我們的罪。這應是醒悟的轉捩點。我們以為要天主寬恕，首先應改變生活。其實，正好相反。因為耶穌的寬恕震撼了我們，所以才皈依並更新生活。“祂先愛了我們。”（若一4：19）要進入這邏輯，不容易！
為一位資深的信理教授而言，要以一位普通修女作和好聖事的重要例證，可能會覺得很意外。當卡洛爾樞機（Karol
Wojtyła，教宗若望·保祿二世的名字）要求他的信理教授及輔導神父Rózycki研究傅天納修女的《日常瑣記》時，可以理解這位神父當時的猶豫。他不悅地回答說：“只不過是一個虔敬的修女……。”然而，他還是服從樞機的要求，用了一晚的時間看完這本日記。次日，他請求卡洛爾樞機原諒他的偏見。這位普通修女從耶穌那得到的天主慈悲訊息震撼了他。
方濟會的François-Marie Léthel神父寫過一本出色的書：《聖人們的神學》（La théologie des
saints）。開頭有這麼一句強勁而富挑戰性的話：“所有聖人都是神學家，唯有聖人才是神學家。”
聖德不能取代學術的神學研究，後者常是必需的。但是，聖德使人到達神學研究的實相。巴爾塔薩神父（Hans
Urs von Balthasar）稱之為聖人們的“體驗教義”（dogmatique
expérimentelle）。因此，我膽敢向聖傅天納，這位普通修女求助，聆聽她對慈悲聖事的教誨。聖女小德蘭從沒有神視或來自天上的顯現（微笑聖母除外）。聖傅天納就不同，她有幸看到及聆聽耶穌，從中得益許多。以下是她對和好聖事的轉述。
今天，上主對我說：“我的女兒，每當你去辦告解聖事時，從這慈悲的源泉，流出我心中的血和水，傾入你的靈魂，並使之高貴。每一次你告解，信賴地將整個的你浸入我的慈悲裏，好讓我將恩寵大方地傾入你靈。當你去告解時，記得是我在神工架裏等著你，我只是隱身于神父後面而已，只有我在人靈內工作。人靈的悲慘與天主的慈悲相遇。告訴眾靈，在這慈悲之源，唯有用信賴之皿來汲取。當他們的依賴足夠大時，我的大方也沒有限制。恩寵的急流淹沒謙卑的靈魂。驕傲的人總是生活於悲慘與貧乏中，因為我的恩寵遠離驕傲的人，接近謙卑的靈魂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602）
這個訊息帶出以下幾點。耶穌說：“是我在告解亭裏等著你。”
我們有必要提醒自己這些道理：是基督在授洗，基督是聖體聖事的主祭，是基督寬恕我的罪（參閱梵二“禮儀”SC7）。實際工作的是上主，神父只是工具。這訊息也暗喻了人的悲慘。若人承認其悲慘，無形中‘逼使’天主展示其慈悲。終結一句，這訊息展現了上主在聖傅天納心中放置的重要主題：信賴、謙卑。對於那些願意嘗試活出基督徒身份，努力常辦告解的人，聖傅天納有三個規勸：
“對於那些願意成聖以及借告解聖事接善果的人，我願意重申這幾句話。
“第一，完全真誠，絕對坦白。如果一個靈魂既不真誠也不坦白，即使最聖和最明智的聽告解司鐸都幫不了她，因他們不能強迫她。一個虛假掩飾的靈魂，生活在巨大的危險中。耶穌也不會把自己全交給她，因為祂知道這靈魂不會從這恩寵中獲益。
“第二，謙卑。一個不謙卑的人，不能在告解中獲益。驕傲使他活在晦暗中。他不明白，也不願意了解其悲慘的緣由。他為自己戴上假面具，躲避治愈的機會。
“第三，服從。不聽命的靈魂永遠失敗，即使耶穌本身聆聽她的告解也沒有用。最有經驗的聽告解神父也幫不了這類靈魂。不聽命的靈魂使自己置身於巨大的危險之中。她的德行不能進步，達不到全德。天主只把其聖寵傾注在服從的靈魂上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13）
這三個心態：真誠、謙卑和服從是所有優質告解必不可少的條件。
（1）真誠
“聽告司鐸是靈魂的良醫。如果一個醫生不瞭解病情，他如何施予良藥？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12）在那方面應真誠和坦白呢？聖傅天納總強調小事的重要性：
“有時一些聽告司鐸也會輕視小事。然而，靈修生活中沒有小事。有時，一些細節，表明看來微不足道卻會讓人從中發現更大的問題。對於聽告司鐸而言，一件小事有如一束光，讓他瞭解靈魂。卑微的小事隱藏著許多靈性生活的陰影。如果我們捨棄小磚頭，高樓大廈將永遠建不起來。如果天主要求靈魂純潔無邪，祂會讓靈魂深深地了解自己的悲慘。靈魂被來自上天的光照亮，看清什麼取悅於主，什麼讓天主不喜悅。雖然靈魂知道告解聖事的材料是罪，但在聖寵的照耀下，她也明白罪與不成全同樣壞。追求聖德的靈魂不忽略小事，聽告司鐸也不能小看這些小事。聽告司鐸的和善耐心，為靈魂打開一條路，揭開靈魂自己從未留意過的內心隱秘，最抗拒及最不願意面對的東西。靈魂將勇敢地與自己戰鬥，努力做得最好，因為，她知道要為這事負責任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，112）
通常，我們會這樣說：“如果我真是坦率，毫不我的作為，那麼，神父將怎樣看我呢？”在這一點上，聖庇護神父的經驗很重要：對那些在告解中不真誠的人，他就列舉那些已“忘記”了的事。不要美化我們的悲慘，這點非常重要。但是，要老實地面對真理，的確不容易。我的聽告經驗告訴我，司鐸生活中最重要的經驗是遇到真誠辦告解的人。司鐸因他們可敬的謙虛態度而被塑造、改變。
根據我的經驗，往往最謙卑與真誠的告解最令人感動。聖傅天納這樣解釋道：“有時，承認小罪更難於承認大罪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225）對於聽告司鐸，似乎有一個恩寵：在告解過程中聽到的一切，隨即被“掩埋”了；不一定是忘了，而是不會感到它的負荷。它被投進天主的愛火中了。
最後，那些辦告解的人，不知道神父藉他們的告解得益多大。一個不太主動關心他人的神父，會得到豐富的恩寵來幫助他聽告解。為神父們來說，聽告解是一個極大的祝福。這可以幫助我們自己更好地辦告解，更新自我。經由辦告解的人的坦誠，以及作為耶穌的工具這一事實，司鐸獲益良多；應該告訴教友，他們的告解帶給我們的益處，他們要求我們聽告解是對我們行善。
但是，不應該太過疑懼自己是否真誠。這曾是聖傅天納的誘惑。她在日記中記錄如下：
“第二次，我感受到一些清晰的句子：‘請注意，天主是聖的，你是罪人！不要接近祂，並且你要每天辦告解！’然而，事實上，我沒有缺任何領聖體的機會，而且因為沒有任何特別事故，所以我立意在指定的時間內去辦告解。告解之前，我已把我認為曾犯的罪寫好在一張紙條上。然而，當我走近神工架時，天主只允許我講其中的兩件過錯，儘管我努力想把已準備好的罪都告明。當我離開神工架時，上主向我說：‘女兒，你原來想告的那些罪，在我眼裏不是罪。這即是為什麼我不讓你全部告明的原因。’我明白撒旦讓我想得很偏激，為了要騷擾我的平安！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802）
（2）謙卑
妥當告解的第二個必須條件是謙卑。謙卑是真實地看自己，與真理相近。
“噢，我的耶穌，為了感謝袮賜的這許多恩寵，我向您奉獻我的靈魂、肉身、理智、意願及我心中的全部情感。藉我的聖願，我已把自己整個交給您，再沒有可向您奉獻的東西了。耶穌回答說：‘我的女兒，你還沒有將屬於你的部分交給我。’審視自身，我覺得我已全心全靈全力愛天主了，找不到還沒交給天主的東西。我要求道：‘耶穌，告訴我，我將立即全心全意地交給您！’耶穌寬厚地笑著說：‘女兒，將你的虛空交給我吧，因為這才是屬於你的。’一刹那，一束光照亮了我的靈魂，我看到了我無垠的虛空。同一時刻，我緊依偎著耶穌至聖之心，深深相信即使我意識到我犯了所有罪人的罪，我仍不會懷疑天主的慈悲，但以痛悔的心把自己擲入天主慈悲之淵。噢，耶穌，我相信袮不會拒我於千里，卻會藉您的代理人之手赦免我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318）
因此，天主的慈悲只有一個界限，就是相信它有界限。最大的誘惑是加音或茹達斯的誘惑（參閱瑪27：3－10）。加音說：“我的罪過太大了。”（創4：13）。沒有任何錯是太大的。問題是要正視過錯、要認錯並信賴地將它投入天主的慈悲之火中。但是，如果把罪過掩飾，它就會啃噬著我們，它的擔子會越來越沉重。它就像一個病毒會在不知不覺中感染一切。
這同樣適用於對胎兒的庇護。除非與天主的慈悲相遇，我們根本沒辦法擔負不斷重複上萬次殺害孩子的罪惡。唯有如此，我們才能正面說出它的錯。若只是嚴厲地指責：“我們殺害了孩子”，人們就感到需要掩蓋過失。它太沉重，背負不了。但掩蓋過失，過失仍存在。所有沒與天主慈悲相遇的過失，都是如此。如果認罪的後果會受到蔑視或判斷，我們一定不會做。但我可以向耶穌承認一切，因為我知道：祂的慈悲急切地等著我！
“若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投向天主的慈悲，他就給天主帶來最大的光榮，為耶穌的苦難增添榮耀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378）
這點並不僅是向被選的虔誠靈魂宣講。慈悲的影響力在我們的社會中極大。首先，由於信賴天主慈悲，以致不再掩飾過錯，敢於明認，藉此得到治愈。告解的再發現是教會自身的一個意願，然而，這件聖事對整個社會也同樣重要。我們應該重新學習真實地認識錯誤，並瞭解天主的慈悲能戰勝所有過錯，既使是最大、最嚴重的錯誤。
（3）服從
第三個條件是服從。這是告解所激起的最嚴重的異議。向一個人懺悔，令人不舒服。為什麼我要向一位神父懺悔？他如同我一樣也是一個罪人，與眾人無異！我可以單獨向天主告罪就好！有一次，聖傅天納經歷這個誘惑：
“一個強烈的誘惑。當上主讓我明白一顆純潔的心是讓祂多喜悅時，我同時也深深地感受到我的可悲；當我開始準備去辦告解時，抗拒聽告司鐸的誘惑向我開火。我未曾見到撒旦，但我感受到牠，牠的恐怖惡毒。是的，自訟自承並不困難，但要揭開心靈最深處的秘密，頌揚天主的恩寵，講出天主對每件事的要求，向一個人和盤托出介於天主和我之間發生的事，這超出了我的力量。我感到是在與魔鬼抗爭，於是，我喊道：‘噢，基督，你和神父是一個整體，我來向你懺悔，而不是同一個人。’當我趨向神工架的欄杆時，我從揭發我的困難開始。神父說，從揭發誘惑開始，這是最好不過了。告解後，一切都煙消雲散了，我的靈魂享受到無比的寧靜。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715）
向一個人懺悔，是件非常討厭的事，也將永遠會是討厭的事，但卻是必要與有神益的。我相信耶穌透過神父作仲介向我說話。我們也常有此經驗！誠然，應該將聽告司鐸與神師區分開來。找到一位“良心的指導者”是件棘手的事。聖傅天納恰好有這個機會，找到真福Michal Sopocko (+
1975)作為她優秀的靈性陪伴者，這是天主的安排。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同樣的機會，但是，每一個人都可以找到一位神父向他告解，即使是一位很無用的神父，都代表耶穌說話。聖傅天納解釋耶穌賦予她的使命，並說這涉及所有的人：
“記錄並宣揚我的慈悲。去告訴人們，他們應該到慈悲法庭尋找安慰。這法庭永無止息地實現和更新最大的奇跡。為獲得這奇跡，一點都不需要到遠方去朝聖，也無需舉行任何隆重儀式；只需信賴地把自己投到我代理人前，向他講出自己的可悲。天主慈悲的奇跡將光輝地展現。即使這靈魂已如同腐屍；即使從人的角度來講，已經回天無力；即使一切都似乎已經喪失了，但和天主一起，就不是如此。天主慈悲的奇跡將全然復興這個靈魂。噢，真不幸，那些不在現世從天主慈悲的奇跡中獲益的人，將來再臨時抱佛腳，那就太晚啦！”（《日常瑣記》1448）
因此，願我們成為天主慈悲的證人。像聖傅天納在她的祈禱中所要求的一樣，讓我們祈求耶穌來塑造我們的心靈、智慧、情感、眼睛、耳朵、嘴唇與手腳。經由耶穌的慈悲，讓我們整個地被塑造、錘煉，成為活生生的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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